稷下后山,两位圣人同时心中一跳,着是抬头看了眼天空,原本的苍穹有一顷刻的时间成为了血红色,而铺天盖地的疫气在他们的眼中从地上升起,最后化开在茫茫地野。
五日悄然而过。
时间被耽搁,右山临宫封山,任何人不能前往,包括稷下本地的讲师与士子,学生,乃至于各路君侯,只有齐王法章在这几日内频繁来往于右山临宫。
浮游出现的消息自然不能走漏,只是法章也没有想到,这个家伙居然一直潜伏在齐王宫里,虽然只是本体上剥留的一道瘟疫戾气,但是如果这只飞熊在临淄城内大肆动手,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荀子对法章道歉,这毕竟是自己失职,谁也没想到这个东西会跑进稷下学宫来,而这也为荀子,苏羡等几人敲响了一道警钟,原来圣人也有不能探查的东西。
法章倒是没有怎么怪罪他们,毕竟稷下被侵入在他看来也属于正常,毕竟齐王宫,他自己的内寝都曾经被这玩意钻进去过,强大如自己的老婆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,那么几个圣人察觉不到也是正常。
但是侵宫事小,造成的影响事大,而恰逢此刻,程知远将要离去,苏羡想了想,却还是没有问法章,他到底知不知道说剑人或许也会去崂山海的事情。
只是这样一来,稷下的很多事情,包括之前所说的开设学科的准备,都被打断了,在这段时间不仅仅是会让姜氏子弟对学宫里里外外进行彻查,同时也会动员各家圣门的弟子,告诫他们在二月二到来之前,务必仔细勘察天地间的游离聚散之气。
虽然很多弟子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,但是好歹重新开放了右山,而右山的剑啸与爆炸也被掩盖,荀子对外宣称是在以数学之道试验法术时产生了意外,并且同时还进行了一波宣讲。
大致意思就是没有失败哪里来的成功,各位同学们要坚定开拓进取的精神,不要畏惧失败,要迎头而上,攻艰克难,并且举例过去文王被囚禁,伯邑考被纣王杀,西岐被打压等等等,最后才换来武王伐纣的胜利。
同时,大祭酒大人还对诸多学子夜以继日的学习态度表示了肯定,夸赞他们都是大周的希望,虽然大周已经不行了,但是各家诸侯还是能苟两天的,并且告诉诸位同学,如果遇到秦军不要害怕,拿出你在稷下时学习的知识,活学活用,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,最后的结果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。
这番话荀子估计自己说了都不相信。
毕竟老秦人从不饶舌....呸,从不留俘虏。
荀子的这番宣讲顿时得到了一帮学子的激烈鼓掌,有不少人眼眶通红,和猴子似的把两只手举高,兴奋的和磕了五石散一样。
但是也有人鼓掌鼓掌,鼓着鼓着,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,他们琢磨着,刚刚那繁华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。
啥叫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,投降吗?
不不不,大祭酒怎么可能说这种话。
而意外之喜大约是很多人受到这次宣讲的刺激,从而开始努力研究自己的专业,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荀子宣讲结束之后前去急匆匆拜会,询问数学科什么时候开设。
然而程知远这时候已经走了。
给呼雷豹装上了简单的马具,程知远把袍子紧了紧,天气越发的寒冷,而按照荀子的要求,跟随程知远一起出发回洛阳的,还有嬴异人、苏厉,当然少不了越王勾践。
不过眼下异人和勾践都没有来。
得,黑龙马蹄朝西,驮着程夫子带着他的三兄弟。
这阵容让程知远看的有些纳闷,刚好一带三,这不是唐三藏取经的配置吗。
一个脾气不好的,一个肚里都是坏水的,一个唯唯诺诺的......
程知远心里面吐槽,边上苏厉刚到没多久,他对程知远作揖,随后很熟稔的道:“大祭酒准我随太学主前往洛阳,此一路上,我当为太学主牵马执蹬。”
程知远:“苏先生身为策士,去洛阳不会是意欲辅佐周天子,重振大周雄风的吧?”
苏厉咧嘴失笑:“七千九百年末,马上就是八千年了,八千年周,气数已尽,不是我区区一介士子可以挽救的。”
“泥屋坍塌犹可重铸,然而天倾山倒……岂是人力所能扶之?”
“代周者秦,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,我等策士,眼睛能看到如今天下一百年后的事情,哪里会不知道……这天下共主是谁。”
苏厉不知道哪里找了一件奇怪的灰衣,看上去有些像是甲胄,这家伙说,这是犀兕的皮制成的衣服,所以看上去灰白。
这东西,简直就是全身皮甲。
没有让两人等多久,异人匆匆忙忙的跑来了,他身后背着什么东西,那是一个书架?
苏厉看到异人,忽然诡异一笑。
“可惜可惜,秦人,啧啧,山东六国的姑娘,可不好嫁给秦人。”
苏厉对程知远嘀咕,嬉笑着说,谈到异人今日晚来,其实是去找了一个女孩子。
只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急匆匆的模样,而且时间未曾推迟,显然是没有和人家说上话。
“异人来稷下时,曾被魏国人殴打过,当时司马氏带的一个小姑娘帮了他,啧啧,少年人总是这样,一见钟情啊,真是世界最好的感情……”
苏厉随意说着,但是程知远却盯着他看。
苏厉笑道:“我是间者啊,多知道一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?”
交谈空隙,异人到了,他穿的一身白,外面披着羊皮,在苏厉身边一站就显得对比鲜明,加上脸冻得通红,看起来有些磕碜。
他身后的书架用竹条封了起来,里面是程知远临时从稷下学宫里找到的一部分典籍,五天的时间不长,程知远觉得有些可惜,稷下里面确实也有很多太学没有的书典,只可惜时间不够,现在待了五天,其实已经超出预定时间三天多了。
苏厉不免失笑:“太学主倒也是有趣人,像是这诸国的名士啊,有些人讲究这个....道个别再走,而有一些就不讲究这个,你比如说孟尝君......”
孟尝君田文曾经从秦国不告而别,原因只是怀疑,且害怕秦惠文王会杀他,而他麾下有鸡鸣狗盗两人,在他连夜逃走的时候帮了大忙。
孟尝君乃是天下名士,这是毋庸置疑的,但是就连这种人,有些时候也不会太讲究道别,虽然原因是杀身之祸,但他也没有证据啊。
所以程知远和苏厉讲,他即使要从太学离开,去稷下学宫任教,也必须先行回去和祭酒老头说一声,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,方才能再度启程,而且这只是“即使”。
苏厉便连道可惜。
而异人也终于找到时候和苏厉搭上了话,从今天早上知道苏厉是云梦间者,一直潜伏在稷下学宫之后,异人的神情就有些怪异,但是当他听说,苏厉的潜伏居然是荀子默许的时候,他的那种怪异神情就变得有些扭曲了。
他似乎有些不太能理解。
苏厉则是咧嘴一笑,似乎是解释着:
“大祭酒虽然比我年长些许,但大家都是熟人,给个面子哈,总不可能见面就要打杀,你看我这不就被赶出来了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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